遺言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97428

這本書很難簡單說.我看時內心頗多觸動,但不太知道對不對,這一方面也因為我最近內心比較陷入檢討自身偏執的狀態,所以我也沒有這麼單純明快的對一本書做片面的解讀.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本書很好看又很不好看.我很難單純說喜不喜歡.

喜歡的部份是這種無劇情的內心意識流敘事,看起來很碎碎念著自己的事,但又不乏滔滔雄(看完這書都會覺得這詞有點性別不平等)辯等,其實是我的菜.

不喜歡的部份是我對很多書中的意見不太以為然.
或更根本的來說是對某些立場的反感.但這意識型態的問題又不能做為公正評論小說的意見.

真要一句簡單說:寫得很好可是不太認同的書.(或許主角就說了,她是孤獨無歸屬族群之人.我顯然也是排除在她認同之外,某方面來說她的設定是成功的.成功的寫出一個真的不被認同的角色.)

可是這個不被認同的角色是怎樣的角色?
行為很糟糕?(像駱胖筆下的人渣主角?或張大春城邦暴力團中努力想扮演的邊緣文青?)
相反的,我們其實對駱胖的渣充滿同情和認同.我們都有些渣的成份.
永別書的主角卻是一個幾乎完美的角色,她所有的苦難都是別人給他的.而在這樣的苦難中她還能勉強堂皇的活著.(如書中天真小學妹眼中完美而永遠追不上的社長學姐).

我對這樣完美的主角反而缺乏認同.

扯遠一點,我幾年前試圖投稿文學獎混個名聲,不過不得其門而入,終於看開自己沒有得獎的天份.(99分努力還是要有那1分的天份)但我天生的尖酸個性讓我悲憤的寫了一則臉書酸文.
說我有天要來寫個爸爸傷害我媽媽拋棄我,我是同志我很慘,我有原住民/客家人血統我很慘,文學獎差不多就是在比慘,所以我如果寫一篇各種慘大集合的作品(一個周星馳電影中,達文西的要你命三千的概念).一定能得獎的啊.

永別書差不多就是這樣比慘大集合.一個文學小說上的要你命三千.(其實我很服氣,我真的寫不出這種要你命三千的小說.我連要你命001都寫不出來,何況三千.)

這樣所有傪的集合,整體看來就變成了現代政治集體心裡的隱喻.我們台灣人,天真純樸善良,沒做錯什麼事,可是不斷被殖民(強暴).不斷被拋棄,找不到認同,很努力的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榮景(其實我們的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寶島台灣),可是我們骨子裡缺乏自信(因為從小被強暴被拋棄),所以我們骨子裡充滿叛逆(我們偏不順著強權的意志行事.)

我覺得這才是怨毒著書.(朱天心多年前被說是怨毒著書,是文壇虧欠她的失當評論.和永別書比起來朱天心真的超天真善良好嗎?頂多同樣自我感覺叛逆而已)

不過上面講的大概念的政治隱喻是這樣,但細部上我卻很難一一去對照其用私小說式的人物設定去對照最巨大的政治隱喻.
作者的思維長處如後記所說是比較從細節發散的,所以有可能其實本來就沒有一個完整清楚簡單的對應關係,而是從一株株小樹的獨立生長而拼湊出一個森林.(又回到要你命三千的概念.)

而在眾多樹之中,那些比較極端在最後被提出來的,如兩個爆炸點和一個和解點反而是不夠力道的.爆炸點覺得不夠有力是因為第一個爆炸隱喻上類似的爆炸傷害其實已經在前面的故事中完成,更寫實的傷害並沒有超過太多.而第二個爆炸又似乎少了更深的論述.(小說家的虛實與人生的虛實.一個以寫小說,意即以說謊為業的人,為什麼難以接受戀人的說謊成性.其中的思辯,或者有沒有某種同情與理解,這當然也是這書風格之所在,完全拋棄和解的思維)
和解與療癒在書中還是有的,是村上式的性愛完成.但這整段完全沒有前面十幾章的雄辯風格,一下子跳到村上式的內心朦朧,只論表面敘事風格.並不是說村上式的風格就不好.只是這樣的轉變又不禁讓我覺得對小說本身的誠意感到可疑,有點覺得為療癒而療癒.一種對無解的愛的傷害的療癒,完成在另一個對於有愛的遺憾的彌補之上.其實道理不是沒有而且很完美.但正是這樣的完美讓我感到可疑.
(怨毒也在於:療癒與和解只存在於理智思辯之外,保留在村上式的有愛可以療癒的純真想像之上,但對於帶來傷害的各種主體,絲毫沒有任何的和解與同情)
絕不和解,所以只求遺忘.這是這書的最怨毒的結論.

(如果真有悲劇,在我看來這書的悲劇在於書中主角太完美,人說是人都是做了父母才懂父母,言下之意是自己也做不好父母時才會對父母有理解與和解.但本書主角太完美,所以沒有理解與和解的可能.)

雖然我上面好像都批評比較多,但這本書仍然是年度好書值得一看.真的,看事情往往是要反過來看的,我挑東挑西滿腹怨恨還是認真把書看完了,足見這書很好看.

(沒道理只有我被這本書折磨,我要推大家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