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言

最近拿到王雨煙了，趁一個下午整個唸完。

修正一下之前的批評好了。
http://www.wretch.cc/blog/killbane/14533611 (之前批評位置)

我要修正的是。俠者言志，武俠小說倒也不一定要寫捨己為人的英雄，也可以寫江湖的不公義，以及對江湖(人世)的不公義的種種感嘆。我之前扣一個「俠者為人」的大帽子給它，是有點不公道。

如林保淳老師的序中開頭拿雲中岳來比。以及評審東年說的「極寫人類面對不公義的恐怖」。指的都是說王雨煙這篇的精神內涵。

當然要這樣寫很好。問題是就拿雲中岳來比好了。我其實沒看過雲中岳的書，但據林保淳老師的台灣武俠小說史中的記載，雲中岳的小說是對歷史細節很講究，而且其俠客是很樸實無華的，因此面對不公義，往往到最後也只能隱遁或出海。

就精神面上來看，王雨煙的確是有這派風範，如林保淳老師提的，最後書中的惡霸一家被打倒失敗之後，無知懦弱的百姓們紛紛親近討好主角，並且要主角替他們出氣報仇。主角趁機教訓了一下無知百姓，說你們不可以等人救，要自己反抗啊。這本書不只對江湖上黑白兩道弱肉強食結黨包庇種種不公做出沉痛的諷刺，對人們期待俠客的心態也做出反省。以這樣角度來說，王雨煙的確是有某些難得的思考理念的。

但問題就是在駱以軍看到的「一人獨對一整個江湖」，到蘇偉貞稱許的「整個江湖來遷就他」。

雲中岳的俠是樸實的，在這樸實的基礎上，俠對江湖不公義的悲嘆才顯得出力道。王雨煙彷彿是外星來的過客，既然他一人可以獨對一整個江湖，那他的悲痛就顯得矯情而無力。

一人獨對一整個江湖的意思是，百姓們人再多，受到的不公義再大，又有什麼能力去反抗，因為在這書的世界中，真實邏輯是，武功高就是一切，所以王雨煙可以一人獨對一整個江湖，那麼反過來說一個惡霸也可以獨對一整個鄉民。既然如此，王雨煙又有什麼資格批評那些無知民眾不敢反抗。

這就是王雨煙這書的問題。精神分裂。
分開來寫都很好。作者有能力反省，寫對刻板江湖的諷刺。也有能力寫武鬥，從單純的一個技擊拉出一個漂亮的「小說起飛」(駱以軍語)。可是兩者混在一起，就是精神分裂。


其實挺好看的一本書，情節緊湊，而且不像我這樣挑剔的話。精神分裂反而是好處，愛看悲情的看悲情(如東年)，愛看武鬥的也可以悠然神往(駱以軍蘇偉貞)。各花入各眼，人人都說好。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小說技藝的偉大所在。我自嘆不如當努力學習才是。